瑶姬蹲身捧起那只鹊儿,少见地起了怜悯之心,也不知是在可怜它还是可怜自己,想着鸟儿若是断了翅膀,一定必死无疑。
那之后,自己与桑仝济又说了些什么,她已经不记得了。天气越来越热,瑶姬只躲在屋里,给椿姬缝了几个翠色的小抹肚,打算给她将来的孩子用。
婚期转眼到了,朱襄派人请期的时候,选了最近的吉日,连她的葵水之期都不曾问过。
“这三媒的流程全是全了,但糙得很,就算小户人家娶媳妇,也还要挑个容易受孕的日子呢。”延桐一边抱怨,一边给瑶姬端来了汤圆和面条。
瑶姬见了。觉得天暑味腻,不想吃这些。
潋秋娘这时进了屋,手里甩着一条绸绿帕子,口里道:“新娘子一定得吃,这是团圆、长久的意思。”
瑶姬一听,更是不乐意,正要找借口推开,衔香来报,朱府的人马已经到了,乐师、牵马人、媒人、轿夫和卜师。浩浩荡荡地站满了整条章台街。
“你实在不愿吃就罢了,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?只是女人呐,有个正经归宿比什么都牢靠。你若是放下兰姬的事,朱大公子横竖也是个良人。”潋秋娘替她整了整垂珠花冠与霞帔,隔着珠帘瞅着她的脸,“按规矩,新娘子要行告庙礼。只是我们仪锦楼的人,都是没宗没庙的。我养了你这几年,你给我行个礼,以后,让我也好沾沾你的贵气。”
瑶姬闻言便下拜叩首,潋秋娘那风尘的嗓子。现下听来,也染了几分慈爱:“敬之,戒之。夙夜无违公婆之命,无违闺门之礼。”她口中之语,乃是平常人家在女儿出阁前,爹娘要叮嘱女儿的话。她虽与瑶姬不亲,但也是看她从小长大的长辈。纵然是以前打过骂过,到了眼前。这汴梁城却也只有她能给瑶姬做个娘家人。
那日受伤的鹊儿在这段时日里已养好了翅膀,扑腾着停到了她肩上,瑶姬见了,忽生了些离别之情,想到自己前路并不平坦,不觉红了眼眶。
说到底,她也不过是个才十六岁过半的少女罢了。
潋秋娘见她要哭,急忙将手中的帕子塞到她手里,“哎哟,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把妆给哭花了。你嫁过去做小,还没有盖头替你挡着,这要是给新郎官看见了多晦气。”
正说着,外头的乐师已经开始奏乐,催着新娘上花轿了。
延桐搀瑶姬出去的时候,卜师正在门口抛炒米、豆子、小果子和铜钱,一干小孩子争先恐后地跳起来抓抢,哄闹非常。
瑶姬抬头,只见满目的喜庆之色,独有一人身着一袭白绸袍,银鹤独立,是她亲手缝制的衣。他被簇拥着站在最前面,一个婆子上前,在他胸口系上了个红色的花礼球,那样子像是在春雪未化的空谷间突然开出一束俗艳的杜鹃,有些滑稽。
“你来了。”瑶姬先开口。
“嗯,我来了。”遥羲白答。
他们实则只隔了两道院墙,因各怀心事,谁也没先跨入对方的门。
如今终于见了,却也只两句话,七个字。
而两相思念,到底有没有夜夜入梦,谁也不知道。
朱襄打发了十个媒婆来迎亲,这排场已经给足了她面子,可这一路上总要有个男人领队,瑶姬在汴梁举目无亲,于是众人便推举遥羲白代骑新郎的马。他没有推脱,因为他答应过瑶姬要来送嫁。
瑶姬坐进了装点一新的花轿里,透过半透的纱帘,能看见遥羲白骑上了高头大马行在自己的前面。
[救世之主,必死至爱……]
既然他远非那么喜欢她,所以,这是不是可以成为一个令她不那么失落的理由?
瑶姬这才想起自己听到桑仝济说这些的时候,心里惊颤过的那一瞬间,她那么喜欢他,却还是在听到那句话时有过退缩……
谁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呢?谁又愿意真的为“心爱之人”舍命?山盟海誓时说的那些感天动地的誓言,只是一句甜言蜜语,人们总是信誓旦旦地说出来,然后,没有人愿意那验证誓言的一天真的到来。
这世上的情爱,又有多少是能真正破茧而成碟的呢?有的还未破茧就已经被人用开水烫死;有的好不容易生出了翅膀,也只是一只幺蛾子。
原来,她以为自己这么喜欢他,也只是“以为”罢了……在性命面前,她犹豫着,问着自己值不值,然后,久久都没有答案。
原来,兰姬是有了那么大的勇气才能为了朱襄去死……
瑶姬在花轿里握紧了拳头,却发现潋秋娘的帕子还被自己攥在手里。
那是一块翡翠色的绿绸子,双面绣着海川山景,若是细看,竟发现绿绸底上用颜色相同的丝线绣了“六界相生,避法弥天”八个小字。她读书不多,看了半天才勉强认出,又见这帕子与小儿的抹肚大小差不许多,突然灵光一闪,心想这莫非就是连太婆要找的东西?
这时,迎亲的队伍停在了朱府门口,花轿落地,遥羲白跨马而下。
几个随从抱了绿毯上来,从轿前一直铺到了府院里,延桐掀了轿帘,将打着同心结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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