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泊雨回到自己的房间,乌力吉已经在等他了。“解决了?”乌力吉点点头,从怀里掏出了之前祝云锦写的书信。梁泊雨接过来放到灯上点燃,然后看着它烧成灰烬。“来之前有见到小石头?”乌力吉又把手伸进怀里,再掏出一叠纸交给梁泊雨。梁泊雨把纸慢慢打开,原来是几张当票。在离开北平之前,梁泊雨得知:因为大明宝钞的面额较低,而金银又携带不便。所以梁峥一般出门在外都会带几张长安坊的空白当票,这些当票的特别之处是它们的上面都被加盖了特制的印章。只要拿着这种当票,那么不管去赎当的人是谁,长安坊都会按照上面后来填写的数目支付相应的金银,而不是给换成什么典当的物品。说白了就是梁峥把当票当空白支票使,只要有需要,他是走到哪儿就行贿行到哪儿。通常他把当票送出去之后,还会再追加一封亲笔书信,以防当票丢失,被人冒领。而这其中最绝的是长安坊在京都金陵竟然还别有分号,也就是说,手持这种当票,在建文帝的眼皮子底下也是可以直接兑换,收受贿赂,却不会轻易被人察觉。有这种方便,梁泊雨自然要好好加以利用。为了以防万一,这回他也带了当票出来。让沈宪传话时不好明说,不过好在余信聪明,一听就猜到了梁泊雨说的“要用的东西”是什么。梁泊雨把当票收好,对乌力吉说:“橦华在我的隔壁,你现在就去把他一起带回燕军大营。”乌力吉想了想没动,“大人自己留下太危险了?”梁泊雨把乌力吉拉到窗边,“没什么危险的,夏子矜不会害我。你们在这儿太显眼,反而麻烦。你赶紧趁着天黑带橦华走,别让人发现。”乌力吉一向比较听话,见梁泊雨似乎已经考虑周全,于是说句“大人保重”,就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。窗外没了动静,梁泊雨一个人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,心里琢磨起刚刚夏天说到宋之义的事:虽然永锭庄都是潘子俊在抛头露面,梁峥一向行事隐密,可也不能确定这个宋之义到底知道多少。再说夏天听说过永锭庄,不能让夏天再审他了。一阵凉飕飕的夜风吹来,梁泊雨打了个哆嗦,同时也打定了主意。他关好窗户,转身走出了房间。可出了门没走几步,梁泊雨就发现后面有人。官驿里现在都是夏天带来的都察院守卫,他是不可能派人跟踪自己的,是什么人呢?梁泊雨想了想,临时决定改变计划,脚下一转,换了个方向。沈宪正在房里写准备让人送给夏纪的密信,忽然有人敲门。这么晚了,会是谁呢?沈宪把信折好,压到书下,起身打开了门。“梁大人?!”梁泊雨笑着微微收低了下巴,一双瞳仁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,“沈大人既然还费心思安排了人跟踪我,索性我就来找大人聊一聊。”沈宪很快由惊讶转为平静,“跟梁大人我没什么好聊的。”梁泊雨把手背到身后关了门,“我有。”梁泊雨跟沈宪隔着桌子坐下。沈宪虽然满脸的丧气,可出于礼貌他还是给梁泊雨倒了杯茶。“沈大人……”梁泊雨接过茶杯。“不知梁大人有何赐教。”梁泊雨故意转了两下茶杯才说:“您没觉得夏大人最近有什么异常吗?”沈宪不动声色地抬眼,“梁大人是什么意思?”“沈大人不明白子矜为什么要一直帮我?”“他说他会解释的。”“那您恐怕没有办法知道真相了,不如……”梁泊雨故意避开沈宪的目光看着茶杯里正在下沉的叶片,“我来告诉大人 。”沈宪不知道梁泊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摸摸下巴上的胡子,看着他不说话。“我刚刚……一直在子矜的房里。”“那又怎么样?”“我们不是在秉烛夜谈。”沈宪不说话。“也不是在切磋武艺。”沈宪还是不说话,但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。“我们一直都在床上。”沈宪蹭地一下站了起来,脸上由白转红,由红转青。“大人这房间离那边不远,没有吵到您?”沈宪一把揪住梁泊雨的领子,把他拎了起来,“你给我住口!”“所以说我跟子矜之间的恩怨已经都一笔勾销了,您就别再跟着较劲,处处看我不顺眼了。”沈宪揪住梁泊雨把他重重推到墙上,“姓梁的,我告诉你。二十年前我就进了锦衣卫追随夏大人,子矜是从小我看着长大的,虽然他未必把我当叔叔,但只要我在,绝不容许有人欺负他!”梁泊雨眯起眼睛不慌不忙地说:“欺负?这种两厢情愿的事,怎么能说是欺负呢?”“哼!两厢情愿?这话别人说我信。可是你?谁知道你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?!”“沈大人。”梁泊雨拍拍抓着自己的沈宪的手,“我不是来跟您吵架的。这自古以来契兄弟、金兰义的多了去了,沈大人不用这么大的火气?”“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?!”“你先放开我。”沈宪咬咬牙,又推了梁泊雨一把才松开手。梁泊雨转转腰带,把衣领理正,慢慢悠悠地坐回到椅子上。“我是来求沈大人帮忙的。”“哼!你梁未平不是一向神通广大吗?怎么会求我一个不得势的锦衣卫佥事帮忙?”“沈大人过谦了,这忙您非帮不可。”“你这是威胁还是请求?”“随便您怎么想。大人知道耿将军为什么肯放我出来了吗?”沈宪摇摇头,梁泊雨把往大宁写信的事说了。末了加了一句:“不过,信我已经让人追回来了。”沈宪想了想,明白过来之后一瞪眼,“那……大宁的人迟迟不到的话……”“就是啊,到时夏大人恐怕是解释不清的。所以还得烦请沈大人帮忙把耿将军给解决掉才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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