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 ) 翌日清早,小厮在秋夫子房里好说歹说,终于把人给哄着答应出门看看。
“少爷少爷,秋夫子出来了!”小厮低哑着嗓子吼着,早已趴在树上的庄二少爷得到了暗号,在秋夫子走出房门的当口,精神百倍,呼哧呼哧拽住一粗壮枝干狠狠摇起来。
当时天边朝阳初露,光华微展,纷纷扬扬的樱花若白雪纷繁,飘荡游离,翩然而落。
一阵风起,更是飘摇成运,到了秋夫子身边。
“秋夫子,小爷错啦!请你留下来继续教小爷识文断字!”
庄二少爷大声吼着,仍旧拽着树枝猛摇,声音里夹杂着粗喘,断断续续传入众人耳中,也传到了门口,秋遗耳中。
当时的秋夫子没有想到,因为一场花雨的恻隐而留下来,她的今后,都未曾逃离这人。
往后的日子里,两人像平凡师生一样,和谐相处,融洽致知。
半年里,庄二少爷把十二年都没有看完的《启蒙文义》攻克了,又半年,已经学会了写一些文章。
午间小憩,秋夫子在书房里整理着庄二少爷的笔墨纸砚。
这人仍旧是糙性子,平整纸张到了他胳膊下总会浮起一层有一层皱褶。
秋夫子用手将稿纸展开,摊平后用书压住。
上头有歪歪扭扭的小字,一个一个像从纸缝里蹦出来似的,站不稳也倒不下去。
庄、嗣、秋、遗……
所有的字,总结来就是这些。
他在练习写名字了。
可这字,秋夫子实在不敢恭维。
时间慢慢推移,光明蔓延在房屋角落。秋夫子收拾完东西,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撑头小憩。
温煦的阳光从南方照进木窗里,拂了人满身光华。
庄二少爷从外头进来,就看到这样的景象。
万籁俱寂,唯有那精灵似的人物,与书房环境融为一体,清冷而觉妥帖。
他就是这样一个人,相处久了才知晓清冷之后是温雅从容的性子。不爱说话,随和得仿佛没有自己的立场主见,却偏生没人能妨碍得了他。
无论是在庭院书房,或身处山川林间,抑或是闹市街区,他都能很好的在里头安然生存。
想说他没有忧虑,随遇而安,却能感受到他时时的小心翼翼,就如同现在,梦里也扑闪不安的眉睫。
庄二少爷感觉脸上有些热,轻着步子踏进书房,甫一走到书桌旁,睡着的人就缓缓睁开了眼。
片刻后调整好了状态,看向庄二少爷,淡然道:“以后下午用来练字吧。”
“嗯?”
秋夫子对教学上的事情都会耐心解释:“万事万物都有名称。在定义一个事物之前,要思考很多东西。形状,性情,抑或是益处,坏处。除了山川草木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外,还有许多虚幻的,包含了人为的感情在里头。像是褒贬、喜厌、善恶。”
“先人命名时,也存在感情用事的吗?”庄二少爷迷糊了,扯了凳子坐下,撑着头听着。
秋夫子怔了怔,思索后回答道:“大约是在替后人考虑吧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学问学问,总要有方向地去学。既然后人都是从愚钝走向智慧,那先人便循此道理,把造字作为既简单又深刻的东西,让世人领会其中深蕴。”
“越说越玄乎,不就是方方正正的字儿吗?”
“嗯,是方方正正,也是具形具象的字。它在不同人看来,有不同层次。小孩子看字,仅仅是知晓写法,懂得象形;大人看义,会联想,会预料揣测;而贤人,看理,其深其渊,不可估量。就像是庄府的人,仆人们注意主子喜怒,而你拿捏庄老爷脾气,至于庄老爷,则在思考更深刻的东西。”
“每一个字,都造化离奇,你既需要看它本义,又要懂其延伸。我父亲曾说过,若是能知晓一个字的过去未来,那就是‘知理’了。”
“你能吗?”庄二少爷脱口道,在他看来,眼前的男人学问上无所不能,是顶好的人才。
“不能。我学问还尚浅。”
“为什么吗?你不是知道很多道理吗?对了,你们家世代书香,为何你不去应试科举了?”
“……”
秋夫子凝眉,想要开口,却不知道说什么了。
庄二少爷倾身继续问着:“是不是因为太子一事,你父亲有了担忧?”
“不是。太子之事,父亲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。”
“那?”
“我不能考取功名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以后你就会知道。”
在秋夫子心里,并没有打算一直瞒着身份,迟早,她会着回女装,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
似乎是想到了什么,秋夫子脸上浮现出美好的笑意。
庄二少爷正在磨墨,见到后怔了怔。
而秋夫子已挽起袖子,开始在纸上纵横,写下千字文开篇的的四个字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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