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会的。”燕煌曦微笑,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,“浩京,和燕国,曦儿就拜托外祖父了。”
这情形,和九年前何其相似只是那一次,他是带着满怀的愤怒,亲提百万大军,去覆灭一个庞大的帝国,而这一次,他却是去了结,一笔欠了数载的帐。
自来血债,必用血偿。
这样的道理,铁黎懂,燕煌曦也懂。
“此燕患之地尔,非灭尽其族其民,迟早生变”
那个洞悉世情,杳然离去的男子,留给他一句警心之语,让他日日夜夜寝食难安。
灭尽其族其民他纵使做得到,殷玉瑶可会答应满朝文武可会答应全天下的人可会答应
原来啊,拗得命运拗得过天,有时候,却拗不过人心。
凤仪宫。
“母后,”躺在枕上的小承宇眨巴眨巴眼,“父皇怎么还不回来呀”
“你父皇啊,还有国事没办完呢,哪能这么快回来”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,殷玉瑶轻声哄道。
“可宇儿想听父皇讲故事。”小承宇扭着身子,开始撒娇。
“母后给宇儿讲,好不好”
“母后也会讲故事”
“会啊。”
“嗯。”小承宇点点头,立刻安静了。
“从前啊,在一座风景如画的大山下,住着一家人,父亲、母亲、大郎、二郎、三妹,他们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,可是忽然有一天,来了很多神仙,抓走了三个孩子的母亲,孩子的父亲和大郎,都被神兵杀死了,只留下二郎和三妹二郎四处流浪,投拜名师,欲学成一身本事,去给母亲报仇”
寝殿里安静极了,只有殷玉瑶轻浅而柔和的嗓音,在她的讲述中,承宇慢慢阖上双眼,安然睡去
看着儿子粉嫩可爱的面容,殷玉瑶神色怔忡,忽忽儿落下泪来,滴在水红色的被褥上。
这一夜,燕煌曦没有回来。
这一夜,凤仪宫外的侍卫,增加了近五倍,来回巡视的人多达数百之众,却没有一人发出响动。
他们只是尽职尽责地做着他们应当做的事,只是像守护一个神话般,守着这座典雅的殿堂。
第二日早朝时分,御座上空空如也,不见皇帝的踪影,太傅铁黎自武臣队列中出,缓步踏上丹墀,沉声宣布道:“皇上因修国策,闭关二十日,此二十日内,凡军武之事,皆由本太傅决断,国政民生,由洪太傅主持。”
“臣等遵旨”
众臣躬身应和。
“有事上奏,无事退朝”安宏慎的嗓音,一如往日般洪亮。
接下来,仍然是议政,六部尚书将各部议案递上,呈请两位太傅批复。
铁黎与洪宇在朝中任职数十载,处理起一应事务来,自是娴熟,可是其中一道奏折,却令洪宇高高地皱起了眉头。
那封奏折外表看上去倒无异常,可是内里,却夹着一纸红封。
红封,是大燕朝帝王,给予四品以上地方官吏的特权,让他们可以在奏折中密议言事,除皇帝外,任何人都没有轻启红封的权利。
极快地,洪宇已经有了主意,不着痕迹地将那本奏折放在一旁,继续处理手上的要务。
直至午时,所有事务总算告一段落,洪宇大大地松了一口气,看着众位大臣退出乾元大殿,自己方定定神,挪动酸胀的双腿,正要离去,却听铁黎唤道:“洪太傅,且等一等。”
洪宇稳住身形,转头对上铁黎沉凝的双眼:“铁太傅”
“那,是什么”铁黎抬手,指向他搁在御案上的奏折。
洪宇脸上浮起丝愧色,这才想起,自己竟然一时给忙忘记了。
“铁太傅请看。”拿起奏折,将之递到铁黎跟前,洪宇的神情也变得慎重起来。
“是葛新的折子”铁黎当下一怔,再细看内容,无非都是说些福陵郡内的民生税收之事,倒不见什么异处,只是那红封横搁在那里,确实极扎人眼。
“铁太傅,”洪宇瞅瞅他的面色,出语试探道,“这红封,可都是十万火急之事,断断拖延不得的,依老夫看,还是递呈皇上批复的好。”
铁黎腹中苦笑,面上却仍旧淡然:“此事,老夫自会处理,洪太傅不必介怀。”
“如此,有劳铁太傅了。”洪宇倒也不深究,一则现下他与铁黎的关系甚是微妙;二则铁黎不管怎么说,都是皇帝的至亲外祖,他夹在中间,反是个外人,不如不搀和的好;三则,铁黎的为人,他多多少少还是信得过的,既然铁黎说了要处理,那定然会处理。
“老夫年高体弱,站了这两个时辰,已然体乏,告罪告罪。”洪宇说着,向铁黎拱手一礼,慢慢地向殿门外走去。
铁黎仍旧站在丹墀之上,手里捏着那红封,就像捏着一团火,直烧得心窝子里滋滋啦啦地冒烟
为什么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,又冒出个葛新来搅局呢
这教他如何是好如何是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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