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”单延仁顿时踌躇起来事实上,经过这几年的苦心经营,整个大燕国确实蒸蒸日上,比起前代任何一位帝王,均有极大的起色,这确实是殷玉瑶的功绩,但若说已经天下澄明,却是言过其实,而众臣子们如此上书,要么是为了讨好殷玉瑶,要么是真心颂赞,也有个别居心不纯之人,别有他图,幸而殷玉瑶自为政以来,甚是理智,既不偏听,也不偏信,除了偶尔向他们这些外官问讯之外,更是通过佩玟等宫人,及时了解宫外的国计民生。
在这样一个君主面前,谎言欺诈,是毫无用处的,唯有真诚面对,才能博得皇帝的信任。
思及此处,单延仁缓缓屈膝跪倒:“自皇上执政以来,明法典,广教化,扶农业,倡经济,善兵政,仁泽天下苍生,万民共感共戴,皆言皇上乃是万古圣明之君。”
缓缓地,殷玉瑶唇边浮出丝笑漪这些话,若从他人口中道出,她只会视为阿谀奉承之辞,可是由单延仁说出,于她却是一种欣慰。
十数年的辛酸、悲苦,日以继夜的付出,或许在这一刻,才让她有一种不曾虚度时光之感。
犹记得当日燕云湖畔,当那个男子问她,想要什么时,她只坦然地回答两个字:“平安。”
平安。
她平安。
他平安。
孩子们平安。
天下人人平安。
这便是他们最简单的愿望,为此,他们不惜攀刀山过火海,下地狱滚油锅,那么多的苦难,一一品尝。
只是可惜,他还没来得及看到盛世平安,便龙魂远游,单留下她这只孤凤,苦苦地支撑着一切。
直到如今,或许一切真的已经平安,或许没有,可是,能听到一个忠正臣子这样的评价,她真的生出一种,死而无憾之感。
“单延仁,”那种被沉重现实压抑的激情,再次在殷玉瑶的眸中活泛起来,“你曾经说过,愿为这方天下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,是吗”
“是”单延仁面色庄凝,毫不迟疑地答道。
殷玉瑶下了丹墀,缓缓地来回踱着步:“当日,议事院落成之事,朕曾当着文武百官之面,提出六项改制,曰刑责,曰税苛,曰经济,曰农业,曰教化,曰吏治,到如今,只剩经济和教化两端,始终推行缓慢,朕想问你,这是什么缘故”
单延仁想了想,方才答道:“概因我国向来注重儒家君子言义不言利的思想,故而导致读书人往往只留心清谈玄论,不注重实事,纵有满腹经纶,却落不到实处,或者一落到实处,便全然变了模样,能够将现实和心中想法结合起来的人,实在少之又少,故而经济一途,始终难以打开局面;至于教化,这个成因更加复杂,非十年二十年的功夫能够完成,怕是要百余年的积累,才能素清整个大燕国的风气,使之呈现健康清新的一面。”
“如此说来,”殷玉瑶不由叹了口气,“在朕执政的时代,是看不到这样的情形了”
单延仁默然作为一个清醒理智,而又持心公允的臣子,他很清楚,每个帝王所处的时间段,都有其局限性想法再美好,但若现实条件不成熟,是不可能实现的,即使实现,也要付出相当高昂的代价,所谓“拔苗助长”,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。
“皇上,微臣有一句实话,不知当奏不当奏。”
“你且说来。”
“不管为人也好,做事也好,做官也好,治政也好,有些时候,需要顺其形势,无为而治,施政者只要保证大的方向不出错误,至于其中一些小细节,万不可苛求完美,否则便会因小失大。”
“哦”殷玉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“你继续说。”
“再者,皇上切勿急功近利,所谓欲速则不达,若是一味强求成功,反而会招致不必要的失败。”
“爱卿所言,果是金玉之论,朕皆纳之,望卿一如既往,遇事明言与朕,方不负你我君臣一场。”
殷玉瑶这话,说得甚是恳切,单延仁心内感佩,深深弯下腰去:“微臣,谨遵圣谕”
当一身白衣的风轻裘跨进勤思殿时,殷玉瑶不由一怔眼前这人的风度举止,竟然似极纳兰照羽,若不是他那比纳兰照羽明显高阔很多的鼻梁,几乎要让她以为,这人是纳兰照羽的孪生兄弟。
“小民风轻裘,拜见皇上。”
“免礼,看座。”
“谢皇上。”
待风轻裘入座,殷玉瑶淡淡地再看了他一眼,方徐徐开口道:“风卿是浩京人”
“是,小民祖上四代,一直居住于浩京南郊。”
“听单爱卿说,风卿最惯理财”
“那是单大人谬奖,不过手上经营着几家铺面,知道物之贵贱而已。”
“那么,依风卿看来,世间何物为贵何物为贱”
“其实,世间之人,世间之事,世间之物,皆无贵贱,若有贵贱,不过是因为人心的准绳不同譬如珠宝美玉,对一个拥有万贯家财的富足之家而言,便是贵重之器,但若对一贫寒饥冻之户而言,还不如一饭一粥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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