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丫儿走在黑参参的路上,成串的,成串的,泪水像珠子似的往下掉,摔在地上悄无声息,渗入了干涩的土里,留下斑斑点点一溜的痕迹,又很快被干渴的泥土吸食得干干净净。.: 。大丫儿脚下的小风,旋卷起微尘颗粒,在地面上快速升腾凝聚,又慢慢弥散,灰雾飘浮得像漫不经心的长长薄纱一样,懒散地随意消逝。
大丫儿不辨方向地来到德增盛商号的铺子,轧板儿早上好了,只留个小偏跨角‘门’还没上轧板儿,这是给还盘梗滞留在铺子里的最后顾客留的‘门’。
大红‘门’灯下,一个身着学徒服的年纪轻轻的学徒,恭恭敬敬地站在‘门’口迎送顾客。大丫儿跨‘腿’就要往里进,小学徒礼貌地伸手挡了一下,指指红灯笼说:
“小姐,打烊了。买啥货,明儿个再来。谢谢合作!”
大丫儿停住脚儿问:
“你们牛二掌柜呢,我要找他?”
小学徒不亢不卑地赔笑说:
“啊小姐,我们柜上有规矩,掌柜下轧板儿后不会客,请回吧小姐!”
大丫儿心烦地说:
“啥屁规矩狗规矩的,我今儿个非要见他?”
小学徒坚持地说:
“小姐请回吧,啊!”
大丫儿有些急了,嚷嚷:
“咦,我说你这个小学徒的,属没开萝卜啊,咋这么艮呢?”
小学徒还是一个劲儿的解释,死缠百赖地就是不让大丫儿进‘门’。仇九正帮柜上拢账,听见吵吵声,就拎个大算盘走过来,瞅见是大丫儿,就赶忙迎上去,点头哈腰地说:
“啊呀呀,大丫妹子呀,快请进!大水,你呀刚来,有眼不识金镶‘玉’,这是牛掌柜的亲胞妹,你胆忒‘肥’啦!往后注意点啊?”
叫大水的小学徒吐吐舌头,忙红着小脸说:
“对不住了牛小姐,我是照本宣科,也怪不了我?账房掌柜的,你说是不是啊?下回牛小姐来,我一定端茶倒水服‘侍’你,保证让您满意。啊对不住啦!”
大丫儿也消了气儿,对仇九说:
“你都升做大账房啦?恭喜你呀!我就是找我哥,他在不?要是不在我就不进去了?”
仇九跨出‘门’,把大丫叫到一旁,低声说:
“你哥一天都没在,下轧板儿前回来一趟,又让小樱桃找走了。好像有啥急事儿似的,跟账房借了十块大洋,就忙三火四的和小樱桃一块堆走了。”
大丫儿一头雾水,猴急眼儿地问:
“往哪噶达走的?”
仇九说:
“我看真真的,往小樱桃家那噶达走啦!妹子,你还不知道呢吧?吉大东家和鱼儿少‘奶’‘奶’,让小鬼子抓去了。押着上了汽车,跟小鬼子围剿王福队去了。二掌柜和大舅,还有几个铺子的大掌柜,足足在北边大兵营的日军司令部猴猴大半天。崔镇长冒出来后,他们就走啦,不知上哪噶达了?三少爷、二娃和程小二蹿达两影也没了,八成是忙活啥事儿呢?我也打听了,杉木说,吉大东家这回事儿惹大啦,通匪的罪,对抗皇军。不过还没有夯实,就差和那个送信儿的胡子对证了。这不鬼子急着剿匪,还没倒出空呢。我想和牛掌柜说,也没容空啊?”
大丫儿听着心里就折了个,晕船似的翻江倒海,干约两声,拍拍仇九,就咧咧呛呛地扶着墙,朝小樱桃家走去。到了小樱桃家,小樱桃正搂着二牛儿坐在炕上,那死鬼头正躺在炕上吞云吐雾呢,满屋的大烟涩味。小樱桃见大丫儿来了,撇下二牛儿忙下炕,笑‘吟’‘吟’地说:
“你哥刚走。快炕里坐。这死鬼,这是瞎子闹眼睛,没活了?风匣里的王八,越活越‘抽’‘抽’!这屋让这死鬼‘抽’的没好味,呛得人透不过气来?二牛快叫姑,叫啊?眼生啦你?”
二牛儿往炕里挪了挪,叫了声大姑姑。大丫儿嗯了声,就坐在炕沿上问:
“樱桃姐,我哥说上哪去了?”
小樱桃寻思一下说:
“没说?和那死鬼唠了一会儿,放下十块大洋就走了,啥也没说?瞅那样倒像‘挺’急似的,我也没再留?我正跟这死鬼生闷气呢,整两吊钱儿,不是‘抽’喽赌喽,就往瓦子里的窟窿里塞。民谣说的他正对号,‘‘抽’死爹娘喝光汤,赌输老婆押上房,嫖空身子不下‘床’,喝坏肠肚头撞墙。’这不,刚搁美人寨那里‘抽’身回来,不知听那匹眼子匹扯啥啦,‘抽’羊赶疯似的,非‘逼’我去把牛二哥找来。他俩儿红眼疯似的,见面没好气儿?死鬼你都跟牛二哥说啥了,再跟大丫儿唠唠,省得她惦记?”
死鬼吐出最后一口烟,拿二大碗水漱漱嘴,坐起来说:
“唠啥啦?换银子呗!吉老大不抓了吗,谁告发的。王福队里的胡子。头半拉年,在马虎力圩子,不知被谁整死那个,长着长长大疤拉那个,连‘虎头蔓’炕头的美人鱼都刮拉上那个,闹了半天是日本特务,特高课派去的,专‘门’监视拉拢王福队的人。你说日本人邪唬不邪唬,早就下茬子啦!你猜收买的胡子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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