猎人有三十多岁,个不高,很结实。宽宽的大脸,大大的眼睛,趴鼻梁,大嘴巴,下巴上长了一个显眼的黑痦子,稀楞拔登的胡子,‘毛’草的随意曲溜着,看来从没有刮过。他狡黠的问吉德,“哎小哑巴,俺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呀?这大清早的,一个人咋到这旮旯来的呀?麻达山啦?”吉盛点点头,又摇摇头,最后比划着,强挤出几个字,“大、哥,俺、俺、俺、哥、掉、崖、了!”猎人顺着吉盛指的地场一瞅,明白了,“哦,你会说话呀?你说,你哥掉到崖下去了,对不?”吉盛点了点头。“坏了!坏了!这悬崖没多深,一丈多两丈来吧!摔是摔不死,也就折筋断骨的。可、可下边儿有好几个窖黑瞎子的大深坑。口小肚子大,瓶颈似的。掉进去没人搭救,没个出来。那坑是俺挖的。有年头了。俺想赶头场雪,黑瞎子蹲仓前,窖个黑小子。一冬有‘肉’吃了不说,过年趴个熊掌,那玩意儿筋道‘肉’头不拿人,好吃还补人。说远了。俺约觉着,你哥准是掉进俺那黑瞎子坑了。窖黑小子,窖上人了这扯的?娘的,鹿没打成,倒遇上了两条‘腿’的熊人了。老丈母娘还等鹿心血救命呢,这是咋说的呢又?走,俺先陪你下崖埃去,看看啥样子了,再想法‘弄’出来。”猎人说着,就急拉赶火的拽着吉盛就走。
吉盛被猎人这一拽,散了架的独轮车一样,稀啦哗啦的瘫倒了。猎人惊愣地扯着吉盛的一条胳膊说:“啥小子呀,瞅着愣峥的,咋不经扯呢,一扯就倒了呢?”猎人忙从腰带上扯下个猪吹篷酒囊,拿牙咬开苞米瓤儿的木塞子,对准吉盛的嘴,灌了两口烈酒,呛得吉盛猛烈地咳嗽了几下,脑子嗡地炸开了似的,一股暖流袭遍全身,浑身有了活力。猎人自个儿又酎了两口,塞好猪吹篷塞儿,拴在腰带上,“好了,酒这玩意儿,喝两口比喝老汤‘药’都强。”说完,又从怀里拽出一个大饼子,递给吉盛,“吃吧!你是又渴又饿‘弄’的。对没常走山路的人,这是经常的事儿。十天半拉月,吃不上喝不上的,饿死的,冻死的,老能在道边儿旮旯啥的,碰上。山里哪年不有孝敬张三的‘死倒’啊,不奇怪?”
吉盛接过猎人的大饼子,勉强地咬了一口,慢吞吞的嚼巴。吃完了大饼子,猎人又叫吉盛酎了几口酒,‘精’神好多了。猎人替吉盛背起三个大包袱,搀扶着吉盛,深一脚,浅一脚地绕过悬崖,向山坡下挪动。吉盛浑身冒着虚汗,一步紧似一步地强迫自己快走,心里惦记着尽快找到摔到崖下的两个哥哥。到了坡底,灌木丛生,荆棘缠身,猎人轻巧地寻到了狼虫出没的小道,绕绕嚓嚓地向崖下艰难地寻去。
日头正当午时,他们走到了怪石林立的崖下。没人高的蒿草里,隐藏着一个一个棚着薅草和干树枝的陷坑,一不小心随时都有掉进去的可能。猎人小心翼翼地踩着倒伏的蒿草,寻了过去。他惊喜地嚷道:“找到了!找到了!”吉盛三步并作两步,强撑着跑到坑前。面对黑‘洞’‘洞’的大陷坑,吉盛不顾命地趴到坑沿儿上,嗓子也不哑了,清亮的朝坑里喊:“大哥!二哥!……”吉盛喊了半天,不见坑底有回音,他火烧的心,一下子拔凉,焦急地问猎人,“咋整啊老哥,是不是没活气儿了?”猎人说:“你别再喳喳喊了,静静地听听里面的动静。俺听,好像是有微弱的哼唧声。”吉盛心没往好处想,抹着如雨水的眼泪,静了下来。
风吹树林呼呼地响,蒿草掐架似的吵闹。突然,黑‘洞’‘洞’的坑里传来了惊人的声音,“老三,老三呐,快救救二哥!”吉盛兴奋得又惊又喜的打开痰(ya)扅(yi) (‘门’闩)似的,对猎人喊:“这是我二哥的声音!”随即冲坑里喊:“二哥!我是老三。你们咋样了?”‘洞’里吉增有气无力地回道:“俺还没死,有口气儿呢。你没摔死啊?”吉盛说:“俺不和你斗嘴?摔死了,俺还能跟你说话呀?二哥,大哥咋样了?”
“老三啊,大哥还活着。快想办法,救俺们出去。”
吉盛急切的对猎人说:“这是俺大哥的声音。咱们咋救啊老哥?”猎人冲坑里喊:“喂!兄弟你们不要怕?俺叫沈老海,也是山东老家人。亲不亲,故乡人。看你们站不起来的样子,摔的不轻啊!来,这么着。你们俩酎两口老烧子,提提神,俺再拉你们上来。”说话这工劲儿,老海已把猪吹篷扔到坑里。就听吉德在坑里说:“老海哥,谢你啦!”老海说:“谢啥谢呀!都算你们命大,掉进了黑瞎子坑,那是暄底儿。要是摔到石头上,知不道早一命瘪咕了?”吉增可能是喝了老烧子了,嘴冲地说:“你别站着说话不知腰疼,嘎达啥牙呀,快把俺们‘弄’上去吧!”老海爬起来,“‘弄’,咋不‘弄’呢?这两手空空的,咋个‘弄’法呀?等着啊!”说完,撒开鸭子,窜了几窜,没了踪影。
“哎,老海哥,俺二哥嘴臭,你哪去呀,别甩手不管啊?”吉盛甩着鼻涕,哭咧咧的朝灌木蒿草丛中喊。丛中传来沈老海渐渐远去的话,“小哑巴,你捱着点儿心等着,俺糗了棕绳就回来。”
吉盛听了老海满意的回答准信,心里托了底儿。回头拿来厨子大头猪的包袱,“大哥,俺把吃的扔下去,你们先垫补垫补。老海去糗绳子了,待会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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