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大人们说,她本来是不疯的。她那时候一个人‘挺’着个大肚子从外地进来山里,以帮村民们看病抓草‘药’为生,她还写得一手好字,但凡四周有人家翻建新房,就都跑来请她帮忙写对联。
可是好景不长,在她生下我以后,有天她背着我到几十里外的山下县城里往买东西,回来就大病了一场。病好以后,村里的人就创造她跟人说话经常会走神,慢慢的,做事情也没了条理;病人明明已经染上了风冷,吃了她开给的草‘药’,不但不见好转,竟然还会拉肚子。诸如此类的事情涌现得多了,也就没人敢再找她看病抓‘药’了。
再后来,她就有了明显的异状。从整夜哀怆的‘抽’泣,到整夜凄厉的喊叫,再到整夜声嘶力竭的骂人,暴跳如雷的摔东西,前后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,最后村民们断定,她是彻底的疯掉了。然而她固然疯掉了,但出于天‘性’,她仍然是很爱护我的。喂‘奶’喂饭,把屎把‘尿’,一个正常母亲该做的事情,她一样没落下;只是有一点,她不许别人碰我,连看一眼,她都会恼怒的冲人叫骂。
她就这样疯疯癫癫的护着我,一直护到我三岁。我三岁那年的某一天,她从喉咙里咳出第一口血痰,此后越咳越厉害,越咳血越多;终于,大半年以后油尽灯枯,就逝世了。村里的人最后凑钱给她买了副薄棺,把她葬在了隔壁村村口的野地里。
大人们的话,听在我的耳朵里就像在听一个故事,一个身世极度哀惨的疯‘女’人的故事,很多时候我明明很想哭,可听到末了我却笑了起来。
我曾经将我打小就戴在脖颈上的一个荷包,拿给学校里教我识字的老师看,老师告诉我说,荷包上绣着的那两个小字,念作韩槿!
可是,我的养父一直叫我陆长安!
我是陆长安,我是陆家人。
由于我记不清那个疯‘女’人毕竟长什么样子,所以我的童年时代,我都是以我迈进陆家大‘门’槛的那一天开端盘算的。总体上来说,我的童年是阳光明媚的。
我天生头脑好使,故而我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,很招老师同学的爱好;我过怕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,故而在陆家,屋里屋外的我干活比谁都勤快,很讨我养父养母的欢心;我想摆脱那个疯‘女’人带给我的‘阴’霾,故而无论何时何地,只要我遇见那些村民,我都会刻意的跟他们打招呼,一边嘴甜的叫着叔叔婶婶,一边问他们干活需不需要帮忙。以至于后来大家都夸我懂事。
他们夸我懂事,实在就即是是在变相的夸我养父养母和学校里的老师,夸这些人把我教导得转了‘性’子,教导得好;这样的褒奖落进我的养父养母和老师的耳朵里,紧随而来的,我所得到的待遇,自然又会拔高。
像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,我若是不往做,那我岂不是傻子?
所以我才说,我的童年是阳光明媚的。
平日里,哥哥姐姐的碗里要是有三个饺子,那我的碗里,就尽对不会只有两个,哥哥姐姐的口袋里要是有零‘花’钱,那我的口袋里就尽对不会没有。
我创造钱这东西,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;有了它,我什么都能买到,无论我走到哪儿,都不怕。那时候,我打从心眼里看不起长蓝,长红和长紫热衷追捧的一‘毛’钱的水果糖和两‘毛’钱的冰棍;我感到,他们仨的寻求太低档。
而我的寻求,怎么说也比他们仨的寻求高上一大截。我爱好大钱!什么样的大钱呢?就像县委书记从他的皮夹里‘摸’出来的那种‘花’‘花’绿绿的大钱。
本章已完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