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凤干净麻利的拾掇完碗筷,端起炕上的火盆到外头倒掉炭灰,从锅灶里铲出红红的木火炭放进火盆里,满满一下子,用炭烙铁压实,端到炕上放好,不高兴地说:“你们撑五饱六得的了,还想啥呀,烤火吧!关东、关东,有啥好,死冷的天不说,人也驴‘性’霸道的。。 你们这才搭个炕沿边儿,炕‘洞’子深着呢。油烟子炕‘洞’灰,熏黑死你!有多少老少爷们闯关东的,在码头下了火轮,就叫人‘弄’到江北兴山煤矿上,当煤黑子去了,过着有黑没白的日子。死了,连个白茬薄木棺材都没有,炕席卷儿一卷巴,就跟大煎饼卷大葱似的,扔到山窝子大野甸子喂狼了。所以,这里的狼吃惯了人‘肉’,见人就咬,可凶了。啥‘肉’比人‘肉’香啊,细发白嫩的。这片桦树林子里,藏着一百多条狼呢,饿得白天就敢进圩子里吃小孩,一秋就没了七个。这儿的小孩一哭闹,大人拿狼吓唬小孩子说,张三来了,小孩就地儿憋回去不哭了。”云凤说着,上炕盘‘腿’坐下,瞅着吉德仨兄弟,接着说:“不说这些了,你们也不愿意听,说些打你们牙的事儿。我猜你们现在最往心里去的事儿是啥,逃跑!对吗?”吉德摇着头说:“你猜哪去了?猜的太离谱了?差的比孙悟空折的跟头还远?不跑!这有吃有喝的,啥活不用干,还有你这么漂亮姑娘相伴唠嗑解闷,这好事儿上哪找去呀,云凤你说呢?”云凤一听吉德说的话酸溜溜的,没好气地说:“你是不是酸菜吃多了,我听着咋带酸菜水味呢?我漂亮不漂亮,就是个水裆‘裤’,你不用拿猪胰子当胭脂给我搽,心不对嘴的说那些斜影的话干啥玩意儿呀?说的不舒服,听的也別扭。我好心的问问,你可倒好,当驴肝肺了,不识抬举的东西?”云凤堵气回敬了吉德一句,下地趿拉个鞋就跑到‘门’口,推开‘门’一看,“我说窗户纸刷刷的,啥时下的雪呢?机会来啦!”跑回坐在炕沿上,系着棉鞋带子说:“哎,三个空心柳,鱼鹰爷爷昨晚黑儿,就去地窨子找三爷了,到现在还没回来,不知拥护啥事儿给拖住‘腿’了?八成三爷泡黄豆,鱼鹰爷爷磨上小豆腐,爷俩拿地窨子当烧锅了。你们好好睡一觉,下晌儿吃顿饱饭,天也杀黑了,到那时嗯……再说。”吉德哥仨一听云凤说这话,话里有话,马上眼珠子醮油角,又滑又腻,眵(hi)‘迷’眼了,互相瞅瞅,都没敢吭声问。就云凤那直筒子破烂的体‘性’,咋好伸猪巴子嘴直接问呐?怕一问,吹起的胰子泡没咋的呢,一巴掌就搧破了?搁心里高兴的鼓鼻涕泡吧!
‘噢噢,看来老爷子不是脚底抹油,新媳‘妇’放屁竟任儿躲人,也不是笑面虎背后藏刀,是真心想搭救他们啊!从云凤浮沉不定的样子来看,老爷子筹划的还石滚子没落地,不一定有十分把握。不管咋说,总算从云凤的话里看见了胎儿眉‘毛’,还愁不长眼睛了?’
吉德不死心的,尽量想从云凤的脸上看出点儿啥破绽。可云凤此时却双手捧腮沉默,呆呆地看着窗户发呆,眼神凝重。
老鱼鹰在曲老三地窨子里煎活鱼似的睡了一夜,未见曲志老三回来,就在地窨子里找到冰穿、‘操’罗子啥的,出了地窨子,来到江边儿上,踅‘摸’着那冰茬冻得厚实地场,透着厚玻璃如绿宝石似的冰层,选好凿冰眼的地场,凿开冰,打冒眼儿,‘弄’了半袋子鲫鱼,湿拉拉地扛回地窨子。一瞅,还不见曲老三的人影,见炕灶里啰喽刚攮完的袼囊,一汪汪的炭火,就从袋子里掏出几条鲫瓜子(鲫鱼很像嗑的葵‘花’瓜子,俗称)扔进灶坑,扒拉些炭火埋上,焐烤着。他吧嗒完一袋烟,在炕旮旯捞过一坛老山炮,蹲在灶坑前,拿棍儿扒拉出烧烤得糊巴的鲫瓜子,敲打几下,拿手里烫得两手倒着连拍打鲫瓜子上面的灰土,又拿到嘴边儿吹吹灰,看差不多了,像啃烤苞米‘棒’儿似的,外皮儿脆,‘肉’里嫩,几口下去,一条六、七两沉的鲫瓜子,就剩下一个完整的骨架和内脏,最后咬下鱼头,嚼得脆生响,抹搭几下,咬掉瓶塞,连酎几口酒,哈哈的仰脸吐一口酒气,“妈的,逮杆儿屁啦!”也就一泼屎的工夫,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,灶坑前剩下一个空酒瓶子倒在地上,鱼骨架和内脏当柴火在灶里吱吱地撺火的呻‘吟’着。他拍拍羊皮大氅沾的鱼渣儿和灰末,看看死寂闷静的四周,也不等了,背起装鱼的袋子,踏着刚刚下起的雪‘花’,回到了家里。
原先的盘算,老鱼鹰是想靠他的老脸,向曲老三求个情,放了吉德哥仨。现在看来指不上了,曲老三不知啥时能回来,就回来也不一定说了管用。思前想后,下这场雪,这回算老天开眼了,有雪他就好办多了,可施展他的谋划了。他想,夜长梦多,只有当机立断,当一回老大,趁着雪‘迷’‘迷’的看不清人,躲过眼线,放了这仨好孩子。过后老三知道了,发通火也就结了,他敢把老子咋的?这么作不合乎规矩呀,绺子上都这么干,那不是瞎骡子打里儿,‘乱’了套了吗?我不能拆老三的台呀?不拆这台,这仨孩子可咋整,就不救了啊?不能啊,我就充回老大,不,老大的爹!
“咣当”‘门’一响,云凤随声高兴地嚷嚷,“爷爷回来了!爷爷回来了!”忙拿起炕上的糜子笤帚,拍打沾在老鱼鹰羊皮大氅身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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